编者按：此文系一位老职教工作者的旧文新发。在强调职业教育是类型教育、职业学校开展劳动教育的今天，从历史上审视勤工俭学和大职教的发展过程，对于更好地自觉开展职业教育改革具有启示作用。

　　追溯我国近现代勤工俭学发展历程，总是与社会发展紧密相连，总是在不同历史时期、政治条件下通过多元的表现形式成为支撑教育改革的中坚力量!

　　纵观我国勤工俭学、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先后经过了如下几个辉煌：(1)在洋务运动中，洋务派为了支撑工业救国、实业救国，在兴办新学、新式学堂中，上书清政府，保证新学堂不与“科举考试制度”相冲突，因此取得十年的创办新学堂(中等职业学校)的机遇，成为我国近现代职业教育的起始，更是教育“双轨制”把培养“士”与“匠”并列的缘起。(2)五四运动后留法勤工俭学辉煌的十年，为我们留下勤工俭学、职业教育的辉煌，还是一个遗憾的空白，值得我们更加深入地挖掘。(3)以黄炎培、陶行知、晏阳初等老一辈教育家的职业教育思想与实践(中华职教社、晓庄师范、农村平民教育……)先后经历了十余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的艰苦实践，展示了大职业教育的伟大思想源泉。(4)建国后“两种教育制度、两种劳动制度”的“双轨制教育”，适应了新中国刚刚创建后，迅速恢复国民经济的政治需求，“勤工俭学是我国教育工作的一项基本制度”辉煌了大约十年。(5)面对改革开放40年后新形势，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再次成为教育改革的热点。说明了，勤工俭学以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的形式，成为支撑教育改革的重要支柱，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再次挑起教育改革的重担。如果说主体教育(普通教育)是“人”字的一撇，那么勤工俭学、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就是“一捺”，如果这个“一捺”疲软起来，“一撇”就立不起来。因此，教育改革的“一撇一捺”是“人”字共生、相互依存的关系!

　　我国近代发生的留法勤工俭学，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如果仔细研究勤工俭学的内涵，还会发现留法勤工俭学的教育意义：勤工俭学与普通教育、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具有内在的不可分割的联系;研究勤工俭学的发展历史、内涵、外延以及勤工俭学在不同历史阶段的表现形式，对不同时期的教育改革、社会发展具有重要作用。

一、勤工俭学的教育通识意义

　　我国的教育体制基本上分为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两大类别——前不久国务院发布的《国务院关于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的通知(国发2019 第4号)》，第一句话就是“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是两种不同的教育类型，具有同等重要地位”。

　　我国教育的主体是普通教育，普通教育又分为基础教育即九年义务教育，高中阶段教育(又分为普通高中教育与职业高中教育)，高等教育(又分为普通高校教育与高等职业教育);民办普通教育、民办职业教育——基本上隶属教育部。人社部所属的技工、技师院校，技能鉴定机构也属职业教育。还有在工商部门注册的培训机构等职业教育单位……。

　　1.勤工俭学作为一种教育类别(类型)，与生产劳动教育、职业教育息息相关，是黄炎培、陶行知、晏阳初等老一辈教育家在推行“平民教育”“大众教育”的重要载体、抓手。同样，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2.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在使受教育者在德智体美劳诸方面得到全面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劳动者的教育方针指引下，执行“双轨制”教育制度。勤工俭学是“文革”前推行的“双轨制”教育中的一轨。例如：北京的红旗技工学校，171红旗学校等。均在文革中消失。

　　3.“勤工俭学”在不同历史时期发展中，总是离不开“职业教育”这个孪生兄弟!总是与“半工半读”“工学结合”“生产劳动教育”形影不离!近年来，教育部在推行职业教育“校企融通、工学结合”“厂校合作、共同育人”“职业教育集团”过程中，不断强化“勤工俭学”在职业教育中的重要作用。

　　4.特别指出，我国改革开放初始阶段，勤工俭学即校办产业为恢复普通教育学校走入正轨、补充教育经费不足、提供生产劳动教育基地，促进创办职业高中等等方面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在纪念改革开放40年的时候，我们不能忘记这段鲜活的历史。

　　5.由于上世纪90年代中叶，国家经济体制改革，经济形势稳步好转，国家教育经费逐步提升，高校扩招，教育产业化、市场化热潮，取消校办企业优惠政策等方面的巨大影响，校办产业或关闭或剥离教育系统，勤工俭学这一个名词，在改革开放初期的辉煌中完成了他的新使命，从而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全国勤工俭学研究会 各地勤工俭学研究会相继销声匿迹，以职业教育的形式再次走上教育改革的舞台。

　　6.回忆勤工俭学逝去的辉煌——教育改革的支撑体系

　　“七五”期间勤工俭学之花，在“八五”结出丰硕成果。以校办产业为主体的勤工俭学以大规模的企业集团问鼎国家经济领域，独成体系，成为支撑教育事业的重要支柱。

　　根据《全国中小学勤工俭学“八五”期间发展计划要点》，“八五”后期，预计在一九九五年全国勤工俭学总产值应达340亿元，比一九九零年增长50%;年纯收入60亿元以上，预计年均增长7-9%。止于1992年，全国勤工俭学、校办产业的主要指标提前3年基本达到“八五”规划规定目标，总产值达393.4亿元，纯利达59.9亿元，分别比1991年增长39.52%、26.16%;补充教育经费32.9亿元,比1991年增长29.08%;上缴税金11.2亿元，比1991年增长31.18%。

　　在邓小平同志南巡重要讲话精神鼓舞下，北京市六万余勤工俭学工作者，高举支持教育改革、促进校办产业腾飞的旗帜,与全国同步提前完成北京市“八五”规划目标，总产值达18.5亿元，比1991年增长38.4%;完成利润2.15亿元，比1991年增长31.1%;上缴税金5968万元，比1991年增长33.7%;补充教育经费1.01亿元，比1991年增长43,6%，已经进入全国勤工俭学、校办产业的优秀行列。可以说，它是支撑改革开放初期的教育改革的强大后盾!是创办中等职业教育、中小学生产劳动教育基地的支撑体系。

二、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与职业教育深厚渊源

　　研究我国近代职业教育发展史，我们惊奇地发现20世纪初，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与职业教育是同一时期诞生的孪生兄弟。一方面，以黄炎培的“手脑并用、双手万能”为宗旨的“中华职教社”，陶行知的“以作为学”“教学作统一”的晓庄师范，晏阳初的“平民教育”实践……所展现的职业教育思想初潮;一方面，呈现了以“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为载体的职业教育——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的实践，使“尚俭乐学”“勤工俭学”与“职业教育”“勤以俭学、以进劳动者之智识”“报效国家”有机融通，培养了大批无产阶级革命家，新中国缔造者!

　　以往，我们在研究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时，十分重视其政治意义的研究与宣传，忽视了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对我国教育事业的重大影响，几乎忽视了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的职业教育实践。

　　2017年位于河北省保定市原育德中学校址的“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纪念馆”经过重新整理后，再次对外开放。本人为此于当年6月8日，专程拜谒。探寻“勤工俭学”与“职业教育”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中的深厚渊源，在保定勤工俭学馆中寻觅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的职业教育基因，补充自己的职业教育素养，更好地传承先辈的职业教育先进思想并实践之。

　　如前所述，黄炎培、晏阳初、陶行知等一代先贤，是我国近现代职业教育的思想的鼻祖，他们的职业教育思想始终指导着我们按照职业教育规律办学，为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职业教育而努力奋斗!然而，我们却很少谈及——“五四运动”后，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是我国近现代职业教育初始的伟大实践，是“双轨制”办教育的典范!很少有人知道——河北省保定市百年老校原育德中学不仅仅是留法勤工俭学的重要基地，还是我国近现代职业教育史的发祥地之一。

　　在河北省保定市“勤工俭学运动纪念馆”中，展出的主线是我国辛亥革命后五四运动以来，通过勤工俭学运动培育了大批爱国志士、共产党人、新中国创始人……。但是仔细研究一件件实物、展板，我们寻觅到职业技术教育在留法勤工俭学中的重要作用，推断出留法勤工俭学与职业教育相互支撑、不可分割的孪生兄弟关系……。因此，深度挖掘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与职业教育的深厚渊源，明确职业教育在留法勤工俭学中的重要作用，必将在我国近现代职业教育发展史中树立新的篇章!

　　育德中学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的办学宗旨是“教学与实习相结合”，在教学与实习中，贯彻“以作为学”，每个工种分四组，各组学习内容每周调换一次。我们在展台中看到该校实习工厂曾生产过丁字尺、三角板、农民浇地用的水车、织布梭子等。应当说，“教学与实习相结合”“教学作统一”的教育思想，依然适用于现代普通教育，特别适用于职业教育。

　　通过以上简单介绍，我们可以认为：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所创建的“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是完完全全的初中级职业教育学校!因此，深度挖掘留法勤工俭学的职业教育元素，对于我们进一步提升职业教育地位，落实“20条”发展现代职业教育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三、洋务运动中的职业教育

　　研究洋务运动，就不得不提以“马尾船务学堂”为代表的职业教育。这将近现代职业教育的起始时间，上推到十九世纪中叶。

　　有识之士还创办了民间的职业教育学校。都是招收“略通文字，年纪十五、六岁的聪颖少年”学习“实用技术、技能”“边学习边实践”……因此，前不久四川职业教育同仁指出——洋务运动中的职业教育是中等职业教育。

四、勤工俭学概述

　　近代“勤工俭学”的发展已约百年，如果上溯其渊源，我们可以在奴隶社会产生手工业雏形或更早的一段时期，寻找到它的踪迹。“勤工俭学”在这漫长的历史演变中，按照自己的规律和特性，逐步丰富、完善，形成了涉及政治、经济、教育方针等多元交叉的一种以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为载体的综合性教育类型。

　　从不同的历史时期的政治、经济、教育方针，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变革来研究勤工俭学的概念、内涵、结构的演变，有助于我们了解勤工俭学的重要意义，提高我们对勤工俭学是社会主义教育体系组成部分的深刻认识。

　　1.勤工俭学是我国教育工作的一项基本制度

　　“勤工俭学”是由“俭学”与“勤工”两个独立概念逐步结合起来的复合概念，包括了“工”与“学”两个方面。伴随着历史发展，“俭学”与“勤工”的概念、内涵不断丰富，相互关系日趋复杂、紧密。“工”与“学”由相对独立的模糊结构演变成相互联系又相互制约的统一整体。

　　“勤工俭学”又是一个从属概念。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政治条件下，它是不同时期的国情与教育方针的从属体，受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制约。因此，“勤工俭学”的概念、内涵、结构的构成要由政治条件、教育方针、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三个动态因素来决定。

　　就“勤工俭学”本身而言，其主体可以是个体，也可以是团体。例如，由于资本主义国家是以私有制为基础，所以尽管资本主义的发展已有几百年，但是资本主义国家性质决定了勤工俭学的主体只能是个体。虽然资本主义国家现代化水平较高，但是学生仍然没有跳出个体“打工”，以谋求个人生计为终极目标的勤工俭学。这是一种维持学生基本生活要求的、无组织、自发、松散的，以个体劳动换取报酬的勤工俭学结构。

　　我国的勤工俭学概念、内容、结构与资本主义国家有本质不同。我国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决定了勤工俭学是教育工作的一项基本制度，是“作为实现教育与经济建设和社会主义发展紧密结合的重要途径”的团体行为，是一种有方针有目标有领导有组织体系的整体结构。

　　以北京市为例——改革开放后的前十余年，勤工俭学的概念、内涵、结构又发生极大飞跃，已经由单纯地组织学生参加生产劳动，对学生进行劳动教育的形式，拓展为进行多种经营的校办产业为主体的经济实体结构。可以说：“校办产业”已成为“勤工俭学”的代名词。改革开放以来的勤工俭学是在教育工作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重要途径之一，是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教育体系中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特别是《北京市中小学内部管理体制改革》成功的实践，使校办产业为主的“勤工俭学”事业“升华为保证这项改革顺利进行、不断深化的政治条件”——“基础性制约因素”。因此，勤工俭学事业肩负着使命：(1)对学生进行德育，补充课堂教学、课本知识，进行劳动、生产劳动技术教育的综合课堂——“直接教育效应”;(2)补充教育经费，通过为兴教、助学、育人而聚财达到——“间接教育效应”;(3)参与市场经济，为本地区经济建设服务。在地方区域经济领域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经济效应”。因此，勤工俭学已成为以“育人”为目的，达“兴教、助学、育人、聚财”效益的公共事业;(4)更为重要的是，校办产业为稳定教师队伍、提高教师待遇、提高教师政治地位提供了可靠保障，是教育改革的坚强后盾——“政治效应”不可低估!

　　校办产业作为我国勤工俭学事业的主体结构，是由以下团体、组织形式表现出的：(1)勤工俭学的组织管理者是在教育行政部门领导下的事业单位。采用“事业单位企业管理”的办法，即行使对学生进行劳动、生产劳动技术教育的权力，又负有企业管理职责。(2)勤工俭学的管理部门是校办产业公司(生产劳动教育处)。肩负着管理各业并举的校办工业、第三产业以及农场、校外生产劳动教育基地、校园经济的职责。校办公司有自己的直属产业或企业集团。校办产业是在教育内部支撑教育发展的强大体系，是为学生提供生产劳动教育的课堂。因此，普教系统、职教系统都需要勤工俭学即生产劳动教育的支撑——我们应当珍惜“普教系统勤工俭学研究会”的存在。

　　校办产业属勤工俭学范畴。其属性为“校办”，即“教育部门办”的产业，其功能为“创业、兴教、育人”。校办产业的团体可以是学校自办、校际联办、区域性联办、市区校办公司直属办、合资办、教育部门与与外商、外资、投资单位联办，以及跨区、县、跨省市、走出国门办企业等等。校办产业既要按照经济规律办企业为教育聚财，又要按照教育规律育人，培养“四有”新人。这是在改革开放条件下，执行“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为总方针的勤工俭学事业新使命。完成这一新使命的根本保证是党中央关于“勤工俭学是我国教育工作的一项基本制度”的决策。

　　勤工俭学是我国教育发展史中不可分离、遗忘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教育工作者要在认真研究、传承的基础上，使勤工俭学事业在改革开放40年后，为新时代、新时期、新作为的教育事业持续作出新的贡献!

　　2.勤工俭学、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一脉相承

　　新中国成立后，勤工俭学一直伴随着国家建设发展、教育改革前行，在我们的教育方针——应当使受教育者在德智体美劳诸方面全面发展，培养有社会主义觉悟的劳动者指引下，双轨制教育即：全日制升学教育与勤工俭学、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相结合。走“两种教育制度、两种劳动制度教育道路”;反右斗争、反修防修以阶级斗争为刚时期，我国普通教育开始走入“学历教育”的单轨制教育，勤工俭学、生产劳动教育进入低谷;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国进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改革开放阶段，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勤工俭学再度提及。教育部在多个指导职业教育发展的文件中要求各地：在校企融通、校企结合、工学结合，创建职业教育集团中，强调要搞好勤工俭学、生产劳动教育。

　　因此，在我国教育事业发展历程中，始终离不开勤工俭学、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只不过在不同历史时期，表现形式、名称不同而已。

五、新时期与时俱进的勤工俭学事业

　　国务院关于发展职业教育的20条为我国新时期的教育改革指明了新的方向——勤工俭学、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以新的形式展现!以北京市为例：在疏解非首都功能过程中，北京的中等职业学校积极拓展职业教育功能，面向社区、农村，中小学开展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为此北京市教委 北京市财政局发文《北京市初中开放性科学实践活动管理办法(试行)》的通知文件(京教基二2018年24号);《关于开展2020-2021年第七批北京市中小学社会大课堂市级资源单位申报工作的通知》等政策性文件，指导普通教育学校积极开展“开放性科学实践活动”“生产劳动教育”“中小学生活实践体验课”“非遗传承”等等丰富多彩的课程——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北京远郊区的房山职业学校去年一年就接到了城区中小学参与生活技能体验课、科学实验课一万多人次!

　　“开放性科学实践活动”“生产劳动教育”“中小学生活实践体验课”“非遗传承”还成为中小学开展“政治思想教育课”“德育课”的鲜活的抓手，促进了中小学德育建设!

　　综上所述：勤工俭学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都是教育改革不可或缺的重要支柱，都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勤工俭学的各种多元形态，都离不开“生活即教育、教育即生活”，离不开“人格的培养”，离不开“理实训一体化”，都是真正落实党的教育方针，面向广大学生的面向人人的教育!

　　目前，我国主流教育依然是学历教育即精英教育，高考指挥棒依然发挥着主导作用，但是我们看到国家已经开始转变应试教育独大的局面，把职业教育提升到与普通教育同等重要的地位，“鸟之两翼、车之两轮”缺一不可!我们应当以黄炎培先生“大职业教育观”重新认识勤工俭学，以大职业教育观理解20条，在新时期新的教育改革征程中再次把以职业教育、生产劳动教育为载体的勤工俭学事业——大职业教育推向新的高度!

　　(本文作者于东平系北京市教委原职成处处长)